按摩师在医院工作已经三十多年了,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,对健康的要求越来越细致,这双手就承受着越来越多的工作,从最传统的中医正骨,到现代的康复技术,按摩师凭着这双手,在医院里从事着一个比较“边缘”的职业,担当着一个不打针,不吃药的“边缘”医生。
那是一双普通的手,如果非要说按摩师的手有什么特别,那就是它比一般人的手都要厚实。手掌粗实有肉,手指短而精壮,本是饱经劳作的双手,可却不长一丝老茧,即使在最边缘的边角部位,你也找不到一块死皮。就像一双加大版的婴儿手掌,肥嘟嘟,软绵绵,看上去就能让人感觉舒适。
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诀?一般人可能不知道,可是细心的同事都会发现,每天按摩师下班之前,都会用一盆他自制的清水洗手。凭着那股独特的酸味,我们不难判断,那里面有白醋。我听见按摩师跟他的学生说,白醋可以软化钙化死皮,每天把手泡在里面,可以防止手长老茧。他说做按摩这一行,双手就是医生给病人的第一感觉,柔软舒适很重要,泡白醋比泡牛奶还好,经济实惠,还特别有效。
除此之外,按摩师的手还有一个独特之处——四季长温。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,他的双手总是那么温暖,所以即便在冷空气来临的那几天,按摩师的病人一点都不会减少,试想一下,在冰天雪地当中能够得到这双柔软而温暖的双手的呵护和按摩,那是一种多少星级的享受!
当然,这里面也有诀窍。几经周折,我终于打听到,原来按摩师除了有泡手的习惯以外,还有用附子泡脚的习惯。他经常说中医是中国的国粹,只要潜心研究,就能将中医渗透到医学的每科每门,古今结合,中西医结合,不管中医西医,能够治好病人的就是好医术。
不过,这双手虽然受到按摩师殿堂级的照顾,可是一用到病患,按摩师却毫不吝啬。
由于常年的超负荷劳作,按摩师的双手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关节疾患,他还有中度的椎间盘突出,腰肌劳损,肩胛间区疼痛……可是长年累月,按摩师请病假都少有,工作还常常加班至很晚。有时候我看到按摩师疼痛难忍,我跟他说:你这不是在牺牲自己的关节来换取病人的关节吗?可是他却回答我说:我的关节痛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知道怎么护理,可是却有很多病人不再感到疼痛,把那么多人的疼痛集中在一个会护理的人身上,起码在病患人数上,我已经取得非常积极的疗效。
至于按摩师有没有护理自己的关节炎,我们都无从知道。但对于治疗别人的风湿关节炎,他确实有一套独门绝技——我们称之为“烈火掌”。就是用一个碗盛半碗药酒,点燃,然后用手蘸上药酒,直接就用燃烧的手掌拍击病人的病患关节。药酒的功效在火的温度和手的拍打下发挥到极致,几乎每一个瘸着脚进来的关节病病人经过这一折腾,都能利便地走出诊室。在惊叹按摩师精湛医术的同时,看到按摩师红彤彤的手掌,我不得不暗自敬佩,舍己为人,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情操。
这就是我的启蒙老师——一个平凡的医务工作者的故事。当我遇到他以前,还不懂得什么才叫医术。当我真正成为一名医务工作者,我才发现,原来这样的一双手一直反复在我们身边出现,却因为平凡往往被我们视而不见:我曾经听到,手术室的小姑娘由于手术时间太长饿晕在手术台上;我曾经听到,内科的护士因为长期劳累,导致反复流产;我曾经听到,外科医生因为长期的饮食失调,导致胃溃疡入院;我曾经听到,内科的医生因为深入病区,不慎感染流感;我还曾经听到,由于长期作息紊乱,妇产科医生内分泌失调,导致不孕不育……
这一双双看似华丽的双手背后,都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。手拿玫瑰,我们双手接触的是长满尖刺的这一头,递给患者的是飘满清香的那一头。我们伤痕累累,患者的微笑就是我们的最好回报。
几天前,得知65岁恩师因腰椎间盘突出症复发正式退休的消息,顿生一股强烈的冲动,很想再去握握这双充满力量的手。在此我还想借机向每位退休以及即将退休的医务工作人员致敬:你们虽然不在瑰园,却留下满园清香…… |